第964章 仓惶逃窜
身后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只有风吹过的声音。
许舟深吸了一口林间冰凉的空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，远处日暮西斜，昏黄的阳光将山林里树木的影子无限拉长。
他终究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：
“你，还是我的朝槿吗？”
依旧是沉默。少女伏在他背上的身体，似乎有瞬间的僵硬。
就在许舟心中希望即将被这沉默吞噬时，背上却传来了声音，那声音平静，又似乎夹杂着一丝复杂：“是，姐夫。”
她顿了顿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：“我答应你，此件事了，不论结果如何，我都会与你说明一切的。”
“况且，”少女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几分娇俏，她调皮地凑了过来，温热的脸颊轻轻贴着许舟脸侧，吐气如兰，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笑意，“怎么，连我都不认识了？我自然是朝槿，永远是……姐夫的朝槿。”
许舟转过头，近在咫尺地看向她。
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精致的侧颜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，倒映着他的身影，里面盛满的，似乎是旧日那般毫无保留的、几乎要溢出的浓烈情感。
那神情，那姿态，与他记忆中的苏朝槿，一般无二。
许舟凝视着她，半晌，他抬手，用指尖轻轻拂去她鬓角沾染的一片草叶，笑道：“好，我信你，抓紧了。”
他重新将苏朝槿往上托了托，再次迈开脚步，朝着西北方向奋力奔去。
……
“痕迹很新，离他很近了。”
一名阴兵蹲在地上，指尖拂过一片被踩塌的苔藓，声音透过面甲。
“先前还知道借溪水掩盖行踪，用枯枝扫去脚印，现在……哼，已是仓惶逃窜，体力不支，连这点心思都顾不上了。”
这片密林盘根错节，岂止有树枝藤蔓？
厚厚的腐叶下可能是空洞，横陈的倒木上布满湿滑的菌类，即使尽力掩藏，但诸如一枚浅浅的足印，一根断口新鲜的藤条，一缕挂在尖锐树杈上的布丝，匆忙间留下的蛛丝马迹,在真正的行家眼里，无异于灯火指引。
寻常猎户或许难以分辨，但对于这些不知追踪了多少岁月、跨越了多少界域的存在而言，往往只需一眼，便能将猎物的状态判断得七七八八。
就在这时，另一名正在查看一棵老栎树树皮的阴兵忽然发出一声轻“咦”，他指着树干上一条几乎微不可查的刮痕，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：“此地……吾等方才是否来过？这刮痕，像是我马鞍侧囊经过时蹭到的。”
众人闻言，气息皆是一凝。
另一名阴兵立刻左右环顾，指向不远处一丛被踩踏过的狼尾蕨，声音锐利：“不错！这里刚刚确实来过！这蕨草倒伏的形状，与我之前留意到的一模一样！”
如此这般……对方竟是在同他们兜圈子？！
几名阴兵瞬间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圆阵，动作迅捷无声，配合默契。
“咔嚓”几声轻响，位于阵型侧后的三名阴兵已取下背负的长弓，泛着幽光的箭矢稳稳搭在弓弦之上，箭头微微移动，警戒着四周。
另外几名则手持刀盾，向前压去，盾牌微侧，护住要害，扫视着山林中的阴影。
他们在前方一片泥泞处发现了更加清晰的脚印，脚印深而杂乱，边缘拖沓，显然是力竭之兆。
一名持盾阴兵低声道：“看来他确实快不行了，或许……是吾等多虑了？一个不熟悉山野的人，慌不择路之下迷途绕圈，也属常情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那名最先发现痕迹的阴兵立刻否定：“对方先前手段谨慎，能与吾等周旋至此，绝非庸碌之辈。岂会愚蠢到在如此小的范围内迷路？小心有诈！”
“追！”
两名持刀阴兵对视一眼，不再犹豫，身形如电，率先朝着脚印延伸的方向谨慎掠去。后方，弓弦被缓缓拉开，发出细微的“吱嘎”声，箭簇在林间昏暗的光线下，锁定着前方同伴身影周围的任何异动。
就在此时，位于圆阵边缘、负责警戒侧后方的一名弓箭手阴兵，耳朵动了一下。
他豁然转身，弓如满月，看也不看，凭着感觉朝着左后方一片晃动的灌木连珠射出三箭！
“咻！咻！咻！”
三支暗金色的箭矢成品字形，带着凄厉的破空声，瞬间没入灌木深处！
“哚！哚！哚！”
三声闷响依次传来，箭矢牢牢钉在三棵粗壮的树干上，尾羽兀自颤抖，灌木丛后却空无一人！
“看错了？”
他喃喃自语，心中却莫名一紧。
然而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，眼角余光瞥见的情形让他心中巨震，想也不想便急速向后暴退！
就在他刚才转身射箭的短短一瞬，另外那几名持刀盾在前压阵、以及另外两名弓箭手同袍，竟已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！暗金色的脖颈处，平滑的切口正在缓缓溢出苍白色的光点，眼中的火焰已然熄灭！
他退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中空地，背靠一棵古松，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，同时已从箭囊中再次抽出一支鸣镝箭，毫不犹豫地搭弓向天射出！
“咻——嘭！”
鸣镝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冲云霄，在林地上空炸响，惊起远处一片飞鸟。
他立刻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搭上，弓弦半开，四下搜寻着周围黑漆漆的林木，惊怒道：“小子！果真是小瞧你了！既然有如此能耐，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？不如现身一见，吾主宽宏，或可许你一个前程！弃暗投明，效忠吾主，待吾主降临此界，这万里山河不过是掌中之物，届时你亦可搏一个从龙之功，岂不胜过如今这般东躲西藏？”
他稍微放缓语气：“吾等此行，目标唯那女子一人。你若束手就擒，或可饶你不死！”
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，无人回应。
他心下悚然之感更甚，对方潜行匿迹的手段远超预估，下手更是狠辣果决。
他一边继续用言语试探，一边脚步缓缓向后移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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