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5章 为何要让我活着


她想起父亲在边关城楼上披甲执剑的身影,想起温家百十口人被斩首示众,尸骨无存……而她,竟还曾为这个男人落泪,为他祈求,为他信他!

“可怜我温家,一早就在这棋局之内,被人耍弄!”她咬牙切齿,声音里满是血味,“温家功高震主,我温家忠心为主,自镇守边关,多少温家血脉死于战场,以血明志!可到最后,终是抵不过帝心难测,人言可畏!”

她猛地抬头,眼中泪光未干,却已燃起滔天恨火。

“说什么最尊敬大将军?说什么有将军乃是大唐之福?虚伪至极,可笑至极!”她冷笑,笑声凄厉,“他说这些时,内心早已想了多少手段,要致温家于死地!我温家兢兢业业,为帝为民,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,多少温家人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!可最终换来了什么?是斩首,是曝尸,是万民唾骂!”

她忽然停下,喘息粗重,像是被抽尽了力气。

可她不甘心。

她想起温意,那个教她骑马、护她长大的兄长。他明明知晓唐珏的心思,知晓这帝王对他的执念,为何还要将她嫁入深宫?为何还要做了那把帝王的刀,亲手斩断温家的命脉?

“他便是爱男子又何妨……可为何,为何要将我推入这深渊?”她质问,声音在空殿中回荡,无人应答。

温萝心中的恨意早已压制不住:“温家忠烈,何罪之有?唐珏!你夺我家园,辱我家族,骗我真情,今日,我温萝立誓,此仇不报,誓不为人!”

可她哭到最后,倏然又抬手,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。

动作粗暴,像是要将过去的自己一同撕碎。

她站起身,走到铜镜前。

镜中女子,绝色容颜未改,可那双黑眸,早已没了天真,唯余世故与冷厉。

她凝视着自己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那一夜,温萝跪于蒲团之上,手中佛珠一颗颗拨动,颂念经文。

可她念的,不再是祈福,而是诅咒。

她跪的,是温家列祖列宗。

她断的,是与温意的兄妹情,与唐珏的夫妻情分。

她焚的,是过往的痴念与软弱。

窗外,月色如血。

椒房殿的灯,终于熄了。

可有些人,注定再也不会醒来。

她开始步步为营。

贵妃,是她选中的刀。

那女人曾痴恋唐珏,却终生未得宠幸,心中怨恨如毒藤缠绕。温萝只轻语一句:“你若助我,我许你死后追封为后。”贵妃便红了眼,甘愿赴死。

御膳房的汤药中,悄悄多了味“鹤顶红”,极淡,日日累积,唐珏毫无察觉。

他仍夜夜留宿椒房殿,握着温萝的手,低语:“阿萝,你说,我们的孩子会像谁?”

温萝只是笑,笑得温柔,笑得凄美,然后在他入睡后,从袖中取出药丸,无声吞下,那是她多年来从未间断的绝育药,苦涩入喉,却比不过心口的恨意。

她从未想过为他生子。

她要的,是他的命,他的江山,他的罪孽,由她亲手终结。

三月后,唐珏暴毙于养心殿,御医诊断为“心疾突发”。

百官悲恸,唯有温萝立于灵前,一滴泪未落。

次日,她率禁卫军围贵妃寝宫。贵妃立于殿中,一身素衣,却笑得释然:“我知我必死,只求死后,能与他同葬。”

温萝冷眼望着她:“你配吗?”

剑出,血溅三尺。贵妃倒下时,眼中竟无怨恨,唯有解脱。

唐珏已死,后宫无主,宗室震动。

温萝立于朝堂,一袭黑金凤袍,声如寒玉:“安亲王虽逝,其子尚存。我请命,过继长子入宫,立为皇储,承继大统。”

群臣哗然,却无人敢逆。一则温萝手握禁军,二则她身后是温家旧部与边关残将,三则新帝年幼,正是权臣所愿。

三日后,安亲王长子入宫,年仅七岁,懵懂无知,被推上龙椅,改元“惠恩”。

登基大典,温萝立于珠帘之后,头戴凤冠,身披霞帔,已为皇太后。她垂帘听政,诏令天下:为温家平反,追封镇国公,立衣冠冢于皇陵之侧。

百姓欢呼,称她为“贤后转世”。

可无人知晓,那一夜,她独自乘辇,驶向冷宫。

当夜,月色如铁,冷宫寂寥。

温萝乘辇而来,宫人避退,只余小太监提灯引路。她踏过荒草丛生的庭院,推门而入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,仿佛在哀鸣这宫中最后的囚徒。

温意被锁于墙角,四肢皆废,手筋脚筋尽断,双脚套入铁镣,双手被铁链缚于墙上。

他曾经精致如画的容颜,如今惨白如纸,眼窝深陷,唇无血色,唯有那双眼睛,仍残留着昔日的桀骜与痛楚。

他听见脚步声,缓缓抬头。

那一瞬,他几乎认不出她。

华服加身,满身戾色,眉眼间再无半分天真,唯有杀伐决断的冷意。

她不再是那个追着雪狐跑的少女,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兄长怀中撒娇的温萝。

她是皇太后,是真正的掌权者。

小太监殷勤地擦拭木椅,温萝驻足良久,终是缓缓坐下,裙摆轻扬,如夜风拂过坟茔。

她细细打量他半晌,唇角微扬,声音轻得像雪落:“温意,你可知现在外面是何年号?”

温意喉间滚动,嗓音沙哑如砂石摩擦,久久未能言语。

温萝垂眸,轻笑一声:“已是惠恩帝一年。妹妹不负温家所望,还了温家清白。”

“轰——”

温意瞳孔骤缩,赤红的血丝如蛛网般盘亘眼底。他猛地挣扎,铁链哗啦作响,可四肢无力,只能像一头被剥皮抽筋的野兽般嘶吼。那声音不似人声,而是从灵魂深处迸出的悲鸣。

他想握拳,可手筋已断,他想站起,可脚骨尽碎。他只能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她,恨意如焚。

终于,他扯着嗓子,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:“为何。”

这两个字,轻如叹息,重若千钧。

他在问什么?

为何要杀唐珏?那个曾与你夜夜相拥、许诺一生的人。

为何要毒杀于他,借贵妃之手,再反手将贵妃逼死?你不是恨他吗?可你曾也为他哭过、求过、信过。

为何要打断我手脚,将我囚于冷宫,苟延残喘?

为何变成现在这副可恨的模样?亲兄妹,竟成仇敌。

为何将我布置好的一切,全盘打乱?

为何要让我活着,却让我痛苦如斯?你不是说,要为温家报仇吗?可你如今,比唐珏更像暴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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