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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她让太子自己拆了台


地宫深处的余震尚未平息,应竹君便已踏出幽兰渠。

她衣袍染血,发丝凌乱,唇色苍白如纸,却挺直脊背,一步步走过碎石焦土。

封意羡随行身后,龙枪未收,目光冷厉扫视四周——暗龙卫早已控制出口,但禁军也已列阵相候。

“参知政事应行之,涉嫌欺君冒官,着即拘押待审。”为首的将领高举明黄诏书,声音洪亮,字字如刀。

府门前风声骤紧,婢仆退避,门扉紧闭。

应竹君站在台阶之上,望着那道圣旨,忽然笑了。

她伸手接过,指尖拂过火漆印痕,动作轻缓得像在抚一页旧诗。

展开时,目光只在一瞬凝滞——附上的“沐浴图”上,肩胛处一点朱砂胎记清晰可见,正是她幼年病历所载、无人知晓的隐秘印记。

可她的笑意更深了。

这胎记……偏下半寸。

当年她体弱久病,医师绘图记录时,为防混淆,特以星纹标注方位,再三确认其位置。

而画中之人,虽有朱砂点,却错落半寸,显是凭口述临摹,未见真身。

更遑论背部肌肉线条匀称饱满,分明是男子躯干硬套女子特征,刻意拼凑而成。

伪造者用心险恶,却漏了细节。

她缓缓抬眸,看向皇宫方向,眼底寒光一闪而逝。

七皇子,你终于按捺不住了?

夜色沉沉,应府书房烛火未熄。

小满跪坐于前,一身宫婢服饰已备妥。

“太子府戒备森严,奴婢若被发现……”她低声开口,眉宇间透着不安。

应竹君将一枚熏香帕子递入她手中,淡淡道:“点燃此香,三刻之内,所遇之人皆陷幻境,见鬼见神,自乱阵脚。”

小满一怔:“这是……”

“【药王殿】特制‘梦魇散’。”她垂眸拨动烛芯,火光映照下,面容清瘦如雪,“你只需混入东苑,寻一处隐蔽所在,将这封信藏于柳氏常阅的《女诫》夹层。”

她取出一封密信,封口完好,字迹遒劲——正是模仿七皇子笔法所书。

内容寥寥数字,却足以掀起滔天波澜:“待应氏女暴露,即刻迎娶太子妃为侧室。”

落款私印仿件,乃她借【观星台】推演七皇子历年用印轨迹,耗时三日复原而成。

真假难辨,连近侍都看不出破绽。

小满心头一震,抬眼看向自家小姐,却发现那双素来温润的眼中,此刻竟似寒潭深井,倒映着权谋与杀机。

“为何要栽赃七皇子?他不是您的仇人吗?”

“正因他是仇人,才最该被推到风口浪尖。”应竹君轻声道,“崔慎行今日敢当庭发难,必有恃无恐。幕后之人不会止步于此,他们要的不只是我倒台,而是借‘女子干政’之名,掀起朝局动荡。既然如此……我不如助他们一把火。”

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月光洒落肩头,恍若披甲。

“让他们彼此猜忌,让太子疑心七弟夺妻,让崔家主忧惧联盟破裂。乱局之中,才有翻盘之机。”

翌日清晨,紫宸殿钟鼓齐鸣。

百官列班,气氛凝重。

礼部尚书崔慎行出列,手捧太医院脉案,声如洪钟:“臣启奏陛下,参知政事应行之体内经脉异状,冲任二脉俱现,实非男子之象!此等妖邪逆伦,岂堪居庙堂高位?”

群臣哗然。

有人惊疑交加,有人暗中冷笑。

太子端坐偏位,神色不动,唯有眼中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兴味。

而凤轿帘后,太子妃柳氏嘴角微扬,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金线绣纹——那是她昨夜亲手缝入密信藏匿处的标记。

就在此时,一道清冷之声划破喧嚣。

“臣,愿自证清白。”

众人循声望去。

应竹君缓步出列,青衫素带,身形单薄如纸,面色苍白却不掩锋芒。

她每走一步,仿佛都有无形气压随行,令满殿嘈杂渐次沉寂。

她并未看那脉案,也未辩画像真伪。

只是抬眸,目光如刃,直刺殿上一人。

紫宸殿内,香炉青烟袅袅,却压不住满殿翻涌的杀机与惊涛。

应竹君立于丹墀之下,风过袍袖如刃出鞘。

她不疾不徐地开口,声音清冷似雪落寒潭:“殿下可知,七皇子已备下聘礼,只等陛下下旨,便迎娶太子妃为侧室?”

话音未落,满朝文武俱是一震。

太子猛然抬头,眼底血丝骤起,掌心拍案而裂,檀木扶手崩出一道裂痕:“荒谬!此等秽语,出自何人之口?!”他怒目圆睁,目光如刀劈向应竹君——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,此刻竟似蛰伏已久的猛兽,终于露出了獠牙。

可她只是轻轻抬手。

“传证物。”

小满自殿外缓步而入,双手捧着一只鎏金胭脂盒,步履沉稳,神色肃然。

她将盒子置于御前玉案,退至一旁,不多言一字。

礼部尚书崔慎行眉头紧锁,正欲斥其僭越,却见皇帝抬手止言。

“打开。”

太监赵禄战战兢兢上前启盒。

盒底暗格弹开,一枚刻有七皇子私纹的玉扣静静躺在其中,旁边缠着一缕乌黑长发。

御医当场验看,颤声回禀:“确系女子青丝……发根血络尚存,当属活体剪取,且……与太子妃柳氏当年入宫时所录形貌相符。”

死寂。

整座大殿仿佛被抽去了呼吸。

连殿角铜壶滴漏的水声都显得刺耳无比。

柳氏猛地从凤轿帘后站起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想辩解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。

她下意识摸向袖中《女诫》——那封密信本该藏得万无一失,怎会……

“呈密信。”应竹君再度开口,语气平静得像在读一篇奏疏。

欧阳昭亲自接过信函,展开于御前。

那字迹刚劲锋利,笔势飞扬,正是七皇子惯用的“鹰喙体”。

落款印章色泽沉郁,印泥纹理清晰,连边缘磨损处都与历年诏令用印一致。

皇帝盯着那枚印章良久,忽而冷笑一声:“好一个‘待应氏女暴露,即刻迎娶太子妃为侧室’……七皇子,你教得好臣子,管得好女人。”

七皇子不在殿中,无人替他分辩。

可这寥寥数字,已如毒钉扎进太子心肺。

他死死盯着柳氏,眼中怒火几乎要焚尽理智。

他曾信她忠贞,信她克己复礼,信她是崔家精心教养出的“国母之范”——可如今,她的发丝藏于政敌之手,她的密信落入朝堂公议,她的心思,竟与夺嫡之争纠缠不清!

“你……”太子声音沙哑,几近窒息,“你说,这是不是真的?”

柳氏双膝一软,扑通跪地,泪水滚落:“殿下明鉴!奴婢从未见过此信!必是有人栽赃……定是应行之设局陷害!”她嘶喊着,手指直指应竹君,“她才是妖邪!男子之身竟是女子扮作,欺君罔上,窃据高位!如何不能伪造书信、调换信物?!”

应竹君终于看向她,目光淡漠如霜雪覆山。

“若我是妖,”她缓缓道,“那窥我沐浴、绘我形貌、私藏胎记之人,又算什么?”她抬手指向那幅“沐浴图”,“画中肩胛朱砂偏下半寸,肌肉走势不合女子柔韧之态,分明是凭空捏造。而真正见过我背部者——满朝上下,唯有一人曾随我去岁秋狩时共坠山崖,替我敷药疗伤。”

众人顺她指尖望去——正是七皇子身边最亲近的幕僚李承安。

李承安面色骤变,踉跄后退。

“至于这胭脂盒,”她继续道,“乃东苑旧物,专供太子妃贴身使用,近三个月未曾离阁。昨夜子时,它出现在七皇子府外一名仆妇手中,被暗龙卫截获。你说我构陷?那请问,是谁让它流出宫闱?”

柳氏浑身颤抖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
皇帝拂袖而起,怒不可遏:“驭妻不严,几陷国本!来人,太子闭门思过三月,非召不得出府。柳氏贬入冷宫,终身不得复起!”

圣音落定,殿内鸦雀无声。

监察御史王元甫咬牙出列,戟指应竹君:“即便如此,参知政事亦难脱干系!私藏伪证、构陷皇族,纵使自证清白,也当受审问罪!”

话音刚落,忽见应竹君唇角溢出血丝。

她不动声色地抬袖擦拭,可就在此刻,胸前衣襟悄然渗出一点殷红,迅速晕染开来,凝成一道诡异赤纹——宛如锁链盘绕心口,在阳光下一闪即逝。

王元甫瞳孔骤缩,眼前景象陡然扭曲:那封密信的字迹似乎微微晃动,墨色边缘竟似有涂改痕迹……他心头剧震,话语戛然而止。

是幻觉?还是……

他迟疑了。

而再看应竹君,依旧静静立着,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象从未发生。

唯有封意羡站在殿柱阴影里,眸光深不见底——他看得真切:那是“玲珑心窍”的反噬印记,以谎言护持真相者,终将被心魔所缚。

退朝钟响,百官散去。

当夜,归墟殿烛火幽微。

应竹君独坐镜前,缓缓解开外袍。

肩胛之上,那枚朱砂胎记依旧鲜红如初,像是烙进骨血的宿命印记。

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,忽然低语:“影魇说得对……我开始用谎言守护真相了。”

玉佩贴于心口,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,仿佛回应,又似叹息。

与此同时,冷宫深处,残烛摇曳。

柳氏披发跪于铜镜前,手中捏着半块破碎的“幻形镜”——那是崔家秘传的易容法器,能映照人心执念。

镜面裂痕纵横,却在某一瞬,浮现出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:

一名女子冠带朝服,立于金殿之上,百官俯首,日月同辉。

而那女子的面容,赫然是——应竹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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